暴毙

不支持排他性恋爱

公共电话亭外是细且密的雨幕,水滴一齐坠落在柏油马路上,发出持续的嗡鸣声。春夏之交突然降临的暴雨让安迷修想起他对这座城市来自搜索引擎的初印象,潮湿多雨,需要常备雨具。他至今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从北方来到这个南方小城来受尽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不完美;同样让他头痛的还有自己不成形状的未来。

此时的电话亭是不受雨水侵扰的一方闭塞的天地。匆匆掠过的汽车轰鸣,在雨中逃窜而过的几个唱着歌的年轻男女,都和霸占着电话亭的安迷修没有一点联系。公用电话就在他身后,在冗长的雨中一直安静地等待他去拾起听筒。或许借用这里避雨的代价是得把零钱交代给电话机吧。安迷修认命地从钱包里取出了积攒的硬币全投了进去,而电话机无声地吞咽着他的吝啬。


打给谁呢?

有一串数字烂熟于心,敦促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按下按键。


安迷修其实不知道雷狮有没有换电话号码,忙音的十秒钟里他已经想好了向不同对象道歉的说辞。可是最终他听到了“喂”,听到了熟悉的,略带不耐的少年的声音。

用公共电话打给你你肯定不会知道是我吧。安迷修这样想。现在有一团情绪梗在他的喉咙里,让呼吸都变得痛苦。费力地使一个“喂”从缝隙中漏出来,之后安迷修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又开始后悔给雷狮打电话了,后悔得要死。

他该说点什么,该死的,他应该说点什么?


出乎意料地,对方并没有挂电话。他们沉默着。在这个春夏之交的雨夜里,两个人抱着电话无声地对峙着……安迷修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将呼吸重重地打在听筒上,好让对方知道自己仍然是抱着听筒,正在试图组织语言。他心底里仍然希望对方能够晚一点挂电话。


他在脑中设想了无数个开场白,打头的词全是雷狮、雷狮和雷狮。爱人的名姓在他唇齿之间徘徊,做出了口型又被抿唇打散。爱和思念充斥在在胸腔里就快要炸裂开。安迷修忽然发现了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雷狮,对于双方来说,是如何苦涩的一件事。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打扰了你。”最后他还是选择强行咽下那一团情绪,像过去的三年里一直做的那样。粘稠的、黑漆漆的情绪锋利地割裂他的食道,他的胃。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他又逃避了。



“安迷修。”

但就在他快要挂上电话的时候:

“你现在在哪里?”


雷狮突然这样问。他的声音很轻,少年清越的嗓音相隔未知的距离模模糊糊传来。安迷修的泪腺好像和这座城市跟着学坏了,它在听到对方声音的同时开始鼓胀。朦胧中他听到光明对流浪者呼唤。可是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安迷修,你那里是不是在下雨?”

像是害怕被安迷修挂掉电话,对方等待了几秒马上继续发问,“告诉我,你在哪里。”

安迷许仍然踌躇着,思考着雷狮问句的意义。他想到R城的知名度、想到这里糟糕的气候和经济水平。雷狮真的会知道这里吗?


“我这里也在下雨,安迷修。”雷狮发觉他不说话,接着说了下去,“雨下得很大,跟这座城市往年的天气一模一样。我来之前查它的时候还以为是被网友夸大了——”


“雷狮——”终于喊出那个压在心底的名字,安迷修的声带几乎瞬间因为神经元传递来的兴奋而罢工。说完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努力不让雷狮听见自己的啜泣。


“我在R城。安迷修,告诉我你在哪里。”雷狮听起来比安迷修平静多了,但是谁都不知道,他握着手机的手正微微颤抖着。他已经僵在这个姿势和安迷修的沉默对抗了许久。他想着,要是这个扰他美梦的混蛋再不回话,他就挂电话,删软件,一辈子再也不去想他了。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找你。我就在R城,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我可以带你游览这个地方,随时都可以。你在哪里?”安迷修攥紧了话筒,他觉得自己正经历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他现在离幸福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二十分钟车程。“你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


雷狮笑了,安迷修突然感觉身体暖和了起来,即使雷狮现在要求他冒雨奔跑到城市的另一端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的胸膛终于又烧起来,心脏把追求爱情所需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向四肢百骸。雷狮报上了自己的地址,他还说,雨停了再来吧。


“我不挂电话,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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